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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劇

我要安樂死

平均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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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伶芝

2014/09/07 15:00

點閱率: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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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真人真事為出發,卻未受其敘事限制,綠葉劇團透過形體默劇的形式,鋪展各片段或輕巧或沈重的意象,詩意傳遞身體受束縛的困境和對自由行動的渴望,故事的格局也就不再只是對植物人的關照,而是給予更多生存議題的聯想空間。

身著白色緊身衣的男子,有如紮滿繃帶、苦不能言、身不能動的植物人,懸吊在半空中,無助卻又帶著憤恨不平的眼神凝視觀眾,從嘴裡吐出一顆顆藥丸。這是他以意志表達的控訴,當四個奇形怪狀的丑角玩弄他的身體之時,他最後的一點尊嚴只剩拒絕吞嚥。從此段落開始,每一段各有不同表現手法,傳達沈睡身體的內在騷動:光影表現醫療的暴力介入,從腦袋掏出物件述說夢想的簡單生活,蟑螂的爬行比喻苟且偷生、甚或人不如蟲,解離的身體好不容易尋回彼此,最後卻像代罪羔羊般活生生地被推入火爐內獻祭。結構完整、意象清楚。

在輕盈和嚴肅之間,四個丑角既像病體的化形、也像強制不可擋的外力。導演選擇以一具看來正常的身體詮釋植物人,而由丑角扮演想像與現實的世界,反倒更能象徵禁錮於身體內的意識,以及乖張扭曲的體制和壓抑下的異化。

然而,滑稽丑角「bouffon」的力量正來自直視畸形身體和嘲諷自我處境,憨呆天真同時狡猾邪惡,激發笑聲卻能在苦澀裡幽默提出尖銳批判。《我要安樂死》雖勾勒出對生命徘徊掙扎的基本想像,但因少了抉擇死亡的關鍵時刻並發揮丑角的觀點力道,而未能開啟死亡與自由真義之間的辯證。面對死亡,bouffon的詩意、自嘲和身體的詭奇應是要更能拓寬想像和辯證的場域。

演出場地:牯嶺街小劇場

周伶芝

2014/09/06 20:00

點閱率:475

1110.50

如在家庭場景中的暴力輪迴,形塑來源已不可考的權力迷宮,散落兩旁的雜物擺設,特別是塗上灰料的塑膠瓶罐,意喻我們身在一個代工、加工、化工的時代。女子只顧啃咬麵包任男人變換姿勢地性交,男子做得賣力發洩,女子無感翻白眼,等待結束後收費。這之中沒有性感僅是支配,性淪為一場場的交易。陸續「回」到家庭的女人,可見外部施於其身的疲憊,這幾個「家人」像是囚於看不見的權力系統下的一小方盒中,在幹與互幹、餵養與崇拜、角色扮演的性遊戲裡自我滿足,也在馴服和改造中竭力消耗。

在表面敘事並不明確、但內在邏輯清楚的架構下,編導選擇卡通化、重複性的表演,以荒謬方式呈現暴力之相應。演員對於肢體和情境關係的拿捏恰當,適切表現權力迷宮中小人物的古怪莫名。某些頗具詩意的意象,如略似機器娃娃在兩扇發光的窗戶間爬進爬出,雙腳在窗口的泅泳,既幽默又能傳達家屋作為權力管制的封閉循環。當前方男女一團倒錯混亂時,深處兩個始終在桌前玩疊疊樂的女孩,則像被忽略遺忘的孩子,垮掉的疊疊樂令人聯想早已崩解的家屋/社會。

《猴子把戲》的劇場語彙充滿嘲諷,劇末發出電子聖誕音樂的黃色小鴨,慢慢衝破似象徵甜蜜謊言的粉紅小拒馬陣,將權力輪替歸結為物與消費,甚是一絕;同上所述,都是劇中刹現的巧妙安排。但此劇可惜之處在於,對暴力的闡述僅侷限於施暴與受暴的角色循環;如果當男人在性交時喊著「我只在意能不能六點下班」,即能呈現勞動如賣身的諷刺,為何還需要重複說明、意義單一的政治演說或文宣般的語言,反倒削弱力道、簡化權力為上對下的單面向。

「把戲」有其玩弄的狡詐,就是因為暴力還包括迷惑人心、隱藏未顯的滲透等複雜層次;《猴子把戲》現下玩得還不夠盡興,只有身體的衝撞,少了物件和身體之間荒謬的異化,還不見深切發揮的幽默想像力。

演出場地:蔡明亮咖啡走廊

周伶芝

2014/09/04 15:30

點閱率:163

11100

重複的兒歌旋律和八股詩詞朗誦,喻示對「家」的想像與價值是被制式建構,舞台上二男二女的年輕演員身著學生制服、偶一般的妝容,既傳達對家的定義的摸索與學習,也呈現自我受外部的形塑與規範。以集體創作發展而出的《家》,可見年輕世代對「家」為何的迷惘,以及以小論大、涵括世代差異與社會議題的企圖。

演出刻意不做單一故事,而是跳躍斷裂的各方自陳,似想擺脫傳統敘事模式;但大量的獨白與宣示,若不是個人耽溺的抒情傷感(童年和家庭回憶),便是官方和媒體的教條語言(多元成家和都更議題)。瑣碎小事沒能編織家庭的立體印象,對社會立場的表態也未能滲透至各段彼此呼應,進而討論外在社會如何鬆動、甚至瓦解「家」。幸好某些從日常動作和體操衍化而來的重複性抽象肢體設計,改變前述表演問題的層次,稍稍為演員身體的慣性解套,串連整齣戲並表現了對此議題思考的不安與徬徨。

只是對於形式實驗的方向未定、闡述家與個人與社會的觀點未明,便無法創造出新世代的家庭想像,各個零碎片段也就交織不出可相互辯證的多元發聲。既然沒有實在地感受到「家」之瓦解,當劇中的幽靈意象出現便也顯得唐突卻無力。價值鬆動意味流動的契機,這齣戲隱約觸碰了這個可能的開端,但還在未起步的階段;多元成家絕對不是只關乎同性戀,家也不是只有爸爸媽媽和小孩的避風港。

演出場地:穆勒藝文

周伶芝

2014/09/03 14:30

點閱率:296

110.500

「沒有溜溜球的我會是什麼?」對於一位以高超溜溜球技能作為主要表演的創作者,以此提問為獨角戲的創作開端顯得十分有趣。戲一開始,楊元慶便先來一段「溜溜球」表演,他手中並無任何溜溜球,而是以熟練的肢體動作引領觀眾看到那顆想像的球。當技能回歸到最初始簡單的狀態,反而更能拋卻追求花俏技巧的約束,看到表演者的專注熱情。同樣的概念也運用在楊元慶的丟球片段,雜耍各種形狀大小互異的圓形物體,強調的是初學的遊戲與探索。

放下最擅長的技能,自承除此之外樣樣不專精的楊元慶,想藉由演出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所以劇中甚至有「開始不了的正式表演」,讓自己有如引人發噱的丑角。這齣獨角戲試圖透過「稍嫌拙劣與不專業」來自嘲與自我挑戰,原是非常有趣的設定,也有機會跳脫雜耍秀的框架。但創作者大部分的橋段,仍然選擇綜藝節目式的搞笑、內容淺薄,破碎的「秀」之間沒有連貫的邏輯,甚而時時自討掌聲,不僅暴露表演與創作上的不成熟,也令創作初衷打了折扣。

演出場地:華山1914文創園區 果酒禮堂

周伶芝

2014/08/31 16:00

點閱率:400

110.500

故事從伊卡洛斯的翅膀融化、墜落的意象開始說起,面對觀眾的是曾經迷失徘徊的年輕人,他們在暗影裡對著身旁一張張被打亮的空椅述說,述說童年、苦悶、街頭、被拒絕,到他們與毒品的相遇。空椅暗喻他們的失落,也是對觀眾的邀請,要在這裡再度撿回他們被藏起的故事。這群非專業的年輕演員在台上仍嫌生硬羞澀,他們對戲劇的認知來自青年挑戰中心的文化藝術課程,觀看《其實我們》不能以一般常規劇場視之,它的製作精神在於如何以劇場的想像,帶觀眾同演員一起回顧省思真實生命的慘綠片段。

劇中偶有巧思之處,各人吸毒後無以控制、重複的幻覺對照現實中迷宮般的處境,以課堂場景教導觀眾吸毒術語,略帶諷刺學校功能的喪失。或在黑暗中以微弱的手電筒檢視他們身上貨真價實的刺青,身體在此展示了更多台詞之外的權力結構。然這些一閃即過的劇場語彙,也是此劇未能緊扣延伸的可惜之處。大量抒情的敘述與宣導式的影像,落入冗長的心理勵志,難從個人窺見時代群體、從片段經歷形塑生命政治。即便至劇末「我現在想到的夢想」仍充滿徬徨,稍稍點出現況難解的無力;但這群年輕人可貴的經歷應更能反映澳門繁華霓虹燈下失能的資本社會,而非僅止於一段段相似的故事表面。「其實我們」,還未說出的故事,不是邊緣,是共同的迷幻和毒瘤。

演出場地:牯嶺街小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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