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真人真事為出發,卻未受其敘事限制,綠葉劇團透過形體默劇的形式,鋪展各片段或輕巧或沈重的意象,詩意傳遞身體受束縛的困境和對自由行動的渴望,故事的格局也就不再只是對植物人的關照,而是給予更多生存議題的聯想空間。
身著白色緊身衣的男子,有如紮滿繃帶、苦不能言、身不能動的植物人,懸吊在半空中,無助卻又帶著憤恨不平的眼神凝視觀眾,從嘴裡吐出一顆顆藥丸。這是他以意志表達的控訴,當四個奇形怪狀的丑角玩弄他的身體之時,他最後的一點尊嚴只剩拒絕吞嚥。從此段落開始,每一段各有不同表現手法,傳達沈睡身體的內在騷動:光影表現醫療的暴力介入,從腦袋掏出物件述說夢想的簡單生活,蟑螂的爬行比喻苟且偷生、甚或人不如蟲,解離的身體好不容易尋回彼此,最後卻像代罪羔羊般活生生地被推入火爐內獻祭。結構完整、意象清楚。
在輕盈和嚴肅之間,四個丑角既像病體的化形、也像強制不可擋的外力。導演選擇以一具看來正常的身體詮釋植物人,而由丑角扮演想像與現實的世界,反倒更能象徵禁錮於身體內的意識,以及乖張扭曲的體制和壓抑下的異化。
然而,滑稽丑角「bouffon」的力量正來自直視畸形身體和嘲諷自我處境,憨呆天真同時狡猾邪惡,激發笑聲卻能在苦澀裡幽默提出尖銳批判。《我要安樂死》雖勾勒出對生命徘徊掙扎的基本想像,但因少了抉擇死亡的關鍵時刻並發揮丑角的觀點力道,而未能開啟死亡與自由真義之間的辯證。面對死亡,bouffon的詩意、自嘲和身體的詭奇應是要更能拓寬想像和辯證的場域。
演出場地:牯嶺街小劇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