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無障礙藝文服務講座」
下午場-表藝團隊專屬場
講座時間 : 2017年6月10日 星期六 14:00-16:00 (13:30開放入場)
講座地點 : 臺北市中山北路2段59巷21號2樓 A教室(中山區民活動中心,靠近捷運中山站/雙連站/國賓大飯店,從捷運站步行約9分鐘)
講師 : 易君珊
你也許會問,什麼是「無障礙?」我的觀眾會需要嗎?這要花很多錢嗎?又有哪些小撇步呢?臺北藝穗節自2016年起力行推廣無障礙藝文,新增身心障礙服務標準,並為演出場地實施無障礙資訊透明化。為讓更多表演藝術團隊進一步認識何謂「無障礙」特別規畫專屬講座。
講師:易君珊
- 伊利諾大學芝加哥分校身心障礙研究學(障礙藝術文化與人文所) 博士候選人
- 柏克萊大學藝術創作碩士 & 芝加哥藝術學院藝術治療碩士
- 障礙藝術文化聯盟策劃助理Bodies of Work: Network of Disability Arts and Culture
- 前芝加哥無障礙藝文推動小組 (CCAC) 指導委員
- 行無礙資源推廣協會部落格國際專欄作者
開場
每次在活動現場測試麥克風音量時,測試者都習慣說「聽得到我說話嗎?」但這樣看似簡單的一句話,其實背後的預設立場是「所有人都聽得見」,但不見得喔!這句話忽略了聽障者和聾人社群,可嘗試將語詞轉換為「麥克風有運作嗎、聲音有出去嗎?」
面對身心障礙者的視/感框
網路平面宣傳(如臉書和官網)附照片的時候,可附上圖說,透過文字描述照片的內容,讓使用電腦軟體讀資訊的視障者也能知道圖片的內容。通常一般人面對障礙者時,都希望能獲得一個關於障礙/疾病的名稱,想要以特定的病理名稱來了解障礙者,習慣以透過醫療系統的面向來認識障礙者的經驗,但身心障礙者的感知與感官,以及對美學的認識也都是從自己的身體和累積人生經驗的過程中出發,因此在面對身心障礙者時,不妨也從他們身為的「人的感覺」為出發點。
從道德觀點來看身心障礙者
一般人會從道德觀點來批判身心障礙者,是否曾經聽過類似的說法:你會這樣是因為你家的祖墳沒有用好,或是因為你媽媽懷孕時沒有顧好你才這樣…
一般人也經常從同情者/拯救者的模式來面對身心障礙者,例如非常熱心且急急忙忙地想要去幫忙障礙者,“讓我來幫忙你,因為你真的不方便,不要不好意思啦,唉唷你們障礙者真的是比較自卑啦!”。不要忘了,其實障礙者會自己告訴你「何時需要幫忙」和自己希望被協助的方式。你想要提供協助時,別過度急忙立馬要參一腳,請先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忙。
從醫療模式來看身心障礙者
許多人會想要靠醫療的方法,來解決身心障礙者的問題,覺得不能走路,就一定要努力練習走路。或是透過醫療的名詞,來認識身心障礙者。
2007年獲雲門流浪者計畫,在台灣尋訪各種不同類型的手指頭時,在找到一指姐姐與三指妹妹 (本身為二指) 後,朋友開心地恭喜:你終於湊齊一個五指了。雖然是友人的關心,但何嘗不也是用一個 ”五根手指頭才是健康,正常” 的標準來看。所謂的標準以及框架,放在身心障礙者身上時就會產生偏見。
▲ 圖說:一 二 三 都有了!
延伸閱讀 (請點選下列標題):
從社會模式來看身心障礙者
有些地方,例如只要裝設一個升降機,輪椅族就可以跟家人共遊或到同一處欣賞同一個風景。在我們居住的環境中,有時候不見得是障礙者個人的問題,而是環境的問題讓障礙者不方便,身心障礙不是個人的「問題」,是環境使殘障者「致殘」。
「殘障美學運動」介紹
「殘障藝術、殘障美學」的定義之一包含:從受壓迫的殘障者,透過創作作為凸顯社會問題、作為倡議、發聲的媒介。從「打破沉默的身體相貌」來呈現身心障礙者的社會位置和處境,一般人都會期待障礙者一定要堅強,例如會希望坐輪椅的人要學會拿拐杖,但其實輪椅等的輔具除代步功能,也有保健的功能,是為了讓這個人可以省力地行動。許多障礙者做創作時,或被新聞採訪時,被受關注的焦點都會被侷限在”這些人殘而不廢、這些人很勇敢、這些人都做得到那我有什麼好怕的”,變成是是用身心障礙者的處境來讓非障礙者 (所謂的「一般人」或「健全人」)心情上好過。
但身心障礙者不是單一只有堅強與勇敢的面貌,對於藝術家來說透過身體的不同而帶來的經驗,會反射到其作品的溫度與關注的面向。正因創作者本身是障礙者,因此可透過自身的經驗而能看到些什麼,以及凸顯些什麼。但有時民眾會太過注意創作者的障礙經驗,而忽略了創作者的作品意涵。
障礙藝術也跟障礙者本身的身份與族群認同有關,何時能夠自稱為障礙藝術家,或說出我是「殘障藝術家」,都跟障礙者的自我認同有關。不見得所有的身心障礙者在創作時都有興趣將自己的「障礙經驗」作為創作的主題核心,也因此他不會想要用障礙藝術家來自稱。對於身心障礙相關的名詞以及身分認同其實都是可以有選擇性的,但正因現今社會就是缺乏對於身心障礙的想像、選擇與樣貌,所以就侷限了身心障礙者的可能性和多元性。因此,不見得所有身心障礙者的藝術作品都跟他的障礙經驗有關係,也不是所有障礙者的藝術創作都可以或需要叫做「障礙藝術」。
延伸認識-殘障美學 (請點選下列標題):
- 藝術家Liz Crow 英國大選時 身心障礙者的公民權也同等重要 以泰晤士河泥塑造泥娃娃 代表每人都是可以決定國家方向的一份子
無障礙可及的藝術(Accessible Arts)
在以障礙者為主體時,希望能改變現場的硬體空間環境,例如美國芝加哥障礙藝術文化節 (Bodies of Work)的作法,會先輔導場地如何先改善成無障礙空間,因此在藝術節開始的前一兩年會先改善硬體環境,例如缺乏斜坡就蓋斜坡,例如,呼應聾人文化,在節目中安排手語,目的就是要吸引到聾人的觀眾,藉此透過藝術節作為城市的改造,希望用草根性的連結、透過跟藝術團體的連結,把無障礙環境做到高於法規所規定的程度,初衷不是為了法律的規定而做,而是透過無障礙的方式讓藝術節作品呈現的品質更優化,同時也能吸引範圍更廣大的觀眾,不只是障礙者也能吸引到高齡者到場欣賞與參與。無障礙可及的藝術其目標就是希望能使所有觀眾、使用者可以獲取並享受藝術創作者提供的內容。
▲ 圖說:藝術節的手冊會載明演出場地提供的無障礙服務
「無障礙藝文規劃」基本概念
請想想以下的對話,是否曾發生在我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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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聽障/聾人:「表演沒有字幕耶,不過沒關係,我先拿劇本給你讀,就知道在演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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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障:「看戲還有人附在耳朵旁,會吵到其他觀眾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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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肢障:「這場展覽人潮擁擠,你們(輪椅族)來不方便啦!空氣悶,對健康不好… 等人少一點,週間再來看展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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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肢障:「沒有這麼多輪椅席位,但我們有『圓夢計畫』!就在大廳用電視螢幕現場轉撥給他們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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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心智障礙/精障者:「您的孩子比較不一樣…我們今天沒有人手可以協助你們,萬一嚇到其他觀眾,這樣我也很難交代…」
「無障礙藝文規劃」的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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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障礙服務不是孤立「特殊」使用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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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障礙=多元選項(optio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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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複製「上對下」、帶有健全人優越感態度的服務。例如:美術館的英文導覽就直接是英文導覽、台語導覽也直接是台語導覽,但手語導覽卻取名為「關愛系列」,請試想為何要將聾人通用的語言冠上「關愛」兩個字?
藝文場館的基本人權實踐為無障礙服務,應以服務性質來標示,並非以人的障礙類別來標示。將無障礙服務的符號搭配文字來解說,以讓更多人知道,例如下列“手語的圖”就附註手語,”點字的圖”就附註點字,示範如下:
可嘗試練習與思考的無障礙藝文服務:
1. 圖說影像文字化,透過敘述讓觀眾知道創作者想要表達的,圖說跟口述影像相似處皆為依據畫面,抓出重點描述,圖說練習可從最重要的訊息開始。
2. 安排輪椅席的創意,每次活動安排座位時,大家都習慣排得方方正正。對於輪椅使用者來說,看電影時能選擇的座位不是第一排(太近不舒服)就是最後一排(太遠看不清楚)。
無障礙的概念就是提供多項選擇,因此若場地為開放式、非固定式席位、非對號入座的空間,可嘗試採取「散落式」的擺法,亦即前後左右都能預先空出輪椅席,讓輪椅使用者和其他觀眾一樣,到了現場可以有不同的座位可選擇。擔心預留空間沒有輪椅觀眾現身時,則可以在活動開始前幾分鐘 (藝術團隊可自行制定,如上演前15分鐘) 將預留的輪椅席空間補上一般座椅。無障礙=多元選項。
▲ 圖說:排座位的創意!散落式座位排法以達到共融式的設計,紅點代表輪椅席空間
3. 現場即時聽打與即時字幕,不少聽打員使用的鍵盤會敲出聲響,但也有遇過聽打員的鍵盤接近無聲。規劃聽打場次的節目時,可事先公告此場將提供即時聽打,讓觀眾能有所選擇。此外,即時字幕的擺放,也要注意讓需要看字幕的使用者坐在恰當的地方。
4. 手語的服務,不是只有呆板的比出手語做直接文字的翻譯,演出時,手語翻譯者的情緒也是跟著表演者一同,甚至是成為表演中美學的基礎元素,手語的提供對創作的聯想亦可增加其關聯。
5. 口述影像,目前,許多視障者想看演出時就得需要再另外帶一個人,在演出時能跟他述說演出的內容,目前亦有可調音頻的耳機科技,不會干擾到其他觀眾。
6. 點字,有些視障者為後天失明,因此並非每一位視障者都會點字,現今社會較注重資訊的傳達,在經費時間的限制下,亦也可使用語音的方式來取代點字,也可讓更多有需要的觀眾能同時受惠。
目前,缺乏無障礙的概念與認知時,許多藝術行政看待無障礙的規劃都是等,「如果有時間、有經費」,但實務工作中時間和經費總是不夠用。希望無障礙的概念能從一開始的規劃即被納入,未來在安排、申請經費運用時,能先行思考,提早做規劃。
本場次參與者提出對無障礙的阻礙,並進行討論,提出的問題詳列如下,也歡迎您共同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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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出團隊對無障礙的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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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看你的作品,但為何在地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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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在B1,沒有爬梯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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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椅沒辦法選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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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體設備改善的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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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障礙空間不足、視角不佳、欠缺聽力輔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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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高樓層之運送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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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電動椅時之座位安排及放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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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降機承重/運作順暢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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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間與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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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障礙廁所規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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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影像的場地、位置或服務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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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障者對音樂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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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事前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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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人員流動大、經驗累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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描述人員不足(指影像口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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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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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經驗用語,例如”大家都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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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通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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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隊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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購票方式是否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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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心態如何面對特殊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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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障者說戲,如何不影響其他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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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本身就有偏見但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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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少適合身障朋友閱讀的文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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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如何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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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訊露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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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者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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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地突然變化
▲ 圖說:易君珊(照片左)將參與者提出的無障礙阻礙小紙條分類,策展人林欣怡(照片右)在旁協助
台灣有聾人協會、聽障人協會等等,也許未來的團隊可以思考跟社福團體合作,無障礙服務的部分也可請社福團體來協助,作為合作夥伴,從過程中學習更認識身心障礙社群。政府亦須評估已提供的無障礙服務是否有被申請與使用,若有越多藝文團體主動申請 (如聽打或手語),可協助身心障礙社群凸顯這基本但長期缺乏的需求。同時亦因為社經資源的差異,藝術文化領域與身心障礙團體之間的斷層是存在的,因此可主動增加雙方合作的方法。
藝文團體可嘗試租借輔具,一方面能降低成本,亦可符合臨時使用,採專業分工 爬梯機與升降機是需要技術人員來相互搭配的 (千萬不要期待藝術行政人員為此自己還去鍛練爬梯機的技巧,請尊重藝術行政本身的專業領域長才) ,資訊互助的部分則可主動向社會局或其他相關單位詢問。
問:目前無法在短時間達到完善的無障礙,當照實與觀眾說明現場的侷限,如:「劇場備有活動斜坡,但缺乏輪椅可及的無障礙廁所」... 若每年都只能這樣註明也不夠... 而且無障礙的改善也不太可能是一兩天就完成的事情,怎麼辦?
答:無障礙藝文的規劃,需要回到長期管理政策面來思考,很重要的是設定短中長期的計畫,這不但是鼓勵工作人員一起進步的方向,也讓行動更具體。例如,去年和台北藝術村合作辦理無障礙藝文的工作時,工作人員提到因寶藏巖有許多地方是讓肢體與輪椅使用者所難以抵達的,那該如何做無障礙?回到管理和政策面來設計,可以這麼想,也許今年的總活動策劃有十檔,建議能把五個活動舉辦在輪椅可及的場地,也許有一個能有口述影像,亦或今年有兩個演出其中一個就跟社福團體聯繫,或找另外無障礙的空間來進行,諸如此類從結構性的規劃來思考。而不要被現有的狀況侷限住藝術行政原本就擅長的變通和創意。
有些身心障礙者會不自主地發出一些聲音或是搖擺身體,這樣的方式對他們來說是最自在的表達方式,國外有所謂的「自閉症者感官友善場」”Autism sensory-friendly” 的節目設計,主要對象就是針對年紀小的自閉症觀眾。但「友善」的名詞大多是從健全者的思維長出來的,尤其是對成年的障礙者來說,會希望能夠用被尊重一樣的角度來參與藝文活動,因此,建議「輕鬆慢活場」”Relaxed Performance” 的概念和名詞,避免如前所述所謂的友善場此類名詞。所謂的輕鬆場,可邀請大家用身體最自在、最人性化的方式來參與,讓更多心智有損傷的朋友,可以很自在地發出聲音。或是搖擺身體,輕鬆場就是邀請大家在該場可以做自己,包含一般人也可在這樣的藝文設計中受惠,雖然目前還未很普遍,但希望將來能有更多的可能性。
延伸認識,讓我們共同關心 (請點選下列標題):
今日的講座是從障礙社群出發的通則,並非適用於所有障別都,但這樣的概念希望可以是一個開始。由於每一位障礙者的經歷都不同,若有特別針對哪一個社群想進一步認識,可以先針對自己有興趣的社群主動認識與接觸。
★ 無障礙是一個過程,沒有所謂最完美的方法,但有值得參考的優秀做法;可以記住的是,你我都在這個過程當中不斷地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