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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展

愛的故事

平均心等
11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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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小藍

2015/09/09 14:30

點閱率:346

110.500

看《愛的故事》的時候,我一直想起以前學生時期的某一種演出類型:明明是一個劇本,兩位演員上一秒鐘還在搭設完整的場景中爭吵,下一秒燈光轉換、音樂急進,兩個演員馬上開始跳起舞來,舞蹈動作中摻進了某些表達混亂跟矛盾的肢體動作,用以表示演員的掙扎,舞蹈結束,燈光一暗一亮後,他們又開始正常地對話起來。從前看到這樣的戲,大家總是會語帶戲謔的給予評價:覺得導演偷懶,想不到招式就隨便跳一支舞好像很厲害;或是覺得這根本不算戲,也稱不上舞;或覺得一切很怪異好笑,自以為創新的手法完全失敗…等等狠話。如果說「愛的故事」和上述我腦海中的景象極為類似,那麼我會將其判斷為這個環境又再度進入了一個循環,就像是「復古」那樣。我們怎麼理解復古呢?其實也只是用新的角度去看舊的事情而已。

「舞蹈文本計劃」很可能就正是從前那種分不清楚到底是舞還是戲的這種東西,只是我們幫它取了一個新名字,而新名字,也就代表我們被指定一種觀賞它的角度與眼光,找到一種可以試著接受它的方式。如果我們不再需要去探究它究竟是舞還是戲(因為它就講明了叫做舞蹈文本),那麼就從場上給予我們的東西來討論吧。我傾向於以結果論來將這個演出擺到一個類別中,私自稱它為「氛圍先決」的形式。其中無論是直述的旁白、有情節的對白,或者舞蹈動作,都一致朝著一個目標前進-營造出創作者所想要的「氛圍」。

記得演出中有幾個景象:一、男a用力地將電話摔出去,兩個女角同時彎身,一位撿起了電話,一位沒有,然後一位走回場上接續演出,另一位則離場。這種類似電影剪接手法的轉場極常出現在劇中。二、一位演員用bb槍射擊木箱,發出連環的射擊聲,爾後男a舉起另一隻空槍,對著自己的腦門按下板機(裡面當然是沒有子彈的),我們就可以接受到其自殺的真實感。此種偷天換日的技巧用得純熟,在演出流轉的順暢度上,助益不少。不過,其他瑣碎的設計,卻顯得一切只有「氛圍」,而不實心,例如:報幕的角色總是拿著一支裝了led燈的傘,出場報幕時總是場上唯一的光源,觀眾眼見幽微之光、憂鬱之色;使用透明水缸,讓舞者整個人投入水中,觀眾眼見深深的沈溺與頹廢;喪禮場景滿佈著白色菊花,配著演員現場吟唱歌曲,投影幕播放著影片,是著名的深海基督,觀眾眼見著或是救贖,或是保佑祈禱的景象。這些場景,無疑地組構成同一種氣氛。對觀眾來說,演出團隊已在計劃標題中就定下了前提,聰明地讓觀眾不再執著去分野這是舞還是戲,但除此之外,創作者究竟希望觀眾要怎麼去看這個演出?

簡的說來,整個演出並沒有讓我看見拉高斯的愛的故事,而是從拉高斯的愛的故事中,抓取創作團隊想要的片段,創作者又以身上所有的表達方式,來「盡全力」地呈現出她從那些片段所感受到的「氛圍」。這是否有好壞?也許沒有,但我只知道,從這些碎裂中,既感受不到愛,也看不懂故事,我能帶走的微乎其微,也就代表了,這位創作者和我僅完成了極低的溝通程度,而不僅拉高斯的價值沒有被利用到,創作者自己的意念,也在場上成了一團霧,只有若隱若現。

究竟是舞蹈還是文本?或者是合一?但那又是什麼?這個作品在藝穗手冊上的定位是舞蹈,如此來看,是有趣味跟驚豔之處的。但這幾件事可能根本不重要,我只是想,在這一切的包裝過後,創作團隊真正該琢磨的,究竟是露出文字上的精明巧轉以服人,還是作品的樣貌。如果創作是一種對話,那麼嘴巴跟耳朵都一樣重要,我們要把話說清楚,站上台了,大家也來洗耳恭聽了,創作者就不能只是站在台上皺眉給人看而已,還要學著把話說清楚。

演出場地:華山1914文創園區 果酒禮堂

陳小藍

2015/09/04 14:30

點閱率:256

11100

我是好幾年前看的鱷魚手記,這次沒再重看,就先進了劇場。

鱷魚是什麼,泡芙是什麼,一開始看得有些糊塗(而且老實講我早就忘記原書中到底有沒有寫到泡芙了)。

有一隻鱷魚在大家的面前製作泡芙,過了好久,中間穿插了一些其他的故事,終於,烤箱發出「叮」聲,鱷魚的泡芙做好了。我在鱷魚細心將泡芙包裝好的同時,拆開我手上的泡芙泡裝,把它給吃掉。

進場前貼心的前台一直提醒演出場地可以飲食,隨時都可以把我們手上的泡芙吃掉,但我有點固執地暗暗決定要找到一個cue點來吃。一方面是我看不太出來泡芙對劇組而言,代表著什麼,想著也許找到一個對的時機點,把它吃下去,會突然醍醐灌頂一般地從口中的泡芙得到一些靈感,找到新的泡芙意義。

大概是由於事先製作的關係,雖然還是很好吃,但是外皮已經變得軟軟的。看著場上還有一顆鱷魚沒帶走的泡芙,「那個的外皮應該脆很多吧...」我忽然分神心想。也許對他們來說,泡芙就是跟鱷魚一樣,有硬硬的外殼,軟軟甜甜的內心吧。

有一句台詞出現的時機點非常巧妙。進到製作泡芙的後期,搭配著現場演奏、略顯憂鬱的吉他曲,只有鱷魚一人在場上,彈奏吉他的演員忽然開口說:為什麼你穿人的衣服呀?這是劇中第一句由樂手說出來的話,當下很是突兀(好的那種)。鱷魚呼吸著在短暫的沈默中,沒有回答他,過了一會兒便開始說起了跟泡芙相關的是,把泡芙放進烤箱。(如果大家熟悉的話,這個招數叫做「岔開話題」,通常是用來面對很重要但是不知道怎麼回答的問題,通常答案也都偏哀傷),也是從這一句話,整個戲的意思也才稍稍地明顯起來。

帶著鱷魚頭套的演員許乃馨整齣戲都展現極好看而且細心的身體(因為她的鱷魚頭套歪歪的,所以我就很仔細地看著其他沒有被遮住的地方),用食指跟大拇指拿著雞蛋讓它像活起來一樣遊走在桌面的廚具材料間、用膠勺把奶油分批挖進鍋子裡、拿起小小的鹽罐然後忽然快速又乾脆地撒進鍋中,每一個動作都非常好看,更出現演員非常細心的節奏設計。「那樣做就可以了」的動作,都被他找出「還可以那樣讓它更美」的方式(當然必定會有人覺得那樣的肢體過於矯揉,我卻覺得時常被拿來要求演員的所謂「自然」不應在劇場空間中無限上綱)。

不過提到本劇是否有必要掛上「發想自鱷魚手記」字樣(當然有時是票源考量才決定「不小心」放上去的,因為這種事情我自己也做過),但總是因為放了,所以知道「鱷魚手記」是本什麼書的人,也許都會期待場上的內容是否與同志議題有關。不過目前戲的樣子,比較像是「成長故事」,是一個年輕人,和社會格格不入,期待有「權威(劇中的泡芙大師)」的認同與理解,卻被權威怒斥「多思」(少年總是維特,但那些維特思考於生活無用),但最終還是找到一個理解他,並且能看到他優點的的人,劇末留下了兩人關係延展的可能性。

整體來講,是非常討喜的小品,演員的挑選也很好看。如果不從「把食材當成偶」、「使用歌唱來講故事」、「使用即時投影與預錄影像」的必要性來思考,而直接以這些「材料」們被擺在一起而呈現的結果而論,它們也是非常合味的。若是這個小品中分支的幾個小小品,還有所使用的手法們,能架構出更完整的關聯性,就更好了。

其它意見:天上垂吊下來的彩花,融在稻色的稻舍內,別有一種穩鬱踏實中的野放感,而在鱷魚潛入海底的場次,兩位黑衣演員旋轉時碰到了花朵,讓它們在天上轉呀晃呀,配著藍色燈光,一瞬間那些花就變成了海底的水草,世界的界線也變得翻轉。那個畫面挺有趣的。

如果還要加演的話,可以再重新整理目前採用的幾個形式,找出其中可利用的特性,然後再用多一點?目前看起來,稍稍像是為了要等待泡芙完成,而找到許多有趣的東西來填塞空檔,雖然不至於不合理,但還有更多可以做的(跟說的)。比如泡芙的製作檯擺放的位置,就有很多種可能。(既然都用即時錄影focus雞蛋了,表示希望觀眾看到更多,雞蛋不只是雞蛋?那就還有更多東西可以不只是原本那樣)

演出場地:URS329 稻舍

陳小藍

2015/09/06 15:00

點閱率:412

11000

先來說說幾個本劇聰明的地方:
1.設定劇中的室內電話共有36種不同鈴聲,不止增添笑果,更能在合適的時機,非常合理地將合適的音樂推進場景裡。
2.使用定格的手法,讓每個角色能夠有橋段來直接敘述出自己的心聲。不失為在較短的演出時間中讓觀眾快速理解人物故事的快捷手法。
3.用簡單的一句「這是我家耶」,串起頭尾,如果要細說(或想多一點),句中「我」和「家」兩個字若透過語氣強調,就能同時表述角色對家庭兩種對比心情:期望與失望。

雖然整個作品完整度很高,索引文創的空間也渾然天成,但我還是想提出以下幾個想法:劇作挑選了四個明確的版型角色:在道德上有所堅持的哥哥、懷抱理想而投入直銷的單純弟弟、狂熱投資的媽媽,還有光鮮亮麗的代表-直銷上線馮馨。這四個版型原是可以很衝突很糾結的,但在此劇中卻沒有各自走出更深的線條,僅是在平面上你來我往地兜圈子。整齣戲從頭到尾,劇情並沒有推進多少,批次暴露的「隱情」也早在戲開始的十分鐘內,就可以預料到九分:哥哥不同流的個性讓他在社會中失了業、弟弟的一頭熱讓他沒先賺錢倒欠了卡債、媽媽的貪念讓整個家庭趨向破產,最光鮮亮麗的一位當然也有自己的苦衷,很易解的設定讓人很快理解到其中的諷喻,但正因為這些景象就真實地存在在我們之中(久未聯絡的同學忽然出現是為了叫我買直銷產品,這種情況可能十個有八個人遇過),編劇或導演就更應該呈現任何一種屬於創作者自己的觀點,因為這些事情很多人都已經看過了呀!

劇中,「我可以現在馬上收東西搬出去」「你就當成是投資弟弟」「哥你不要太過分」等台詞像是人物各自的招牌句,總沒隔多久就又重複出現,話語的鬼打牆暴露出角色的思緒沒有前進,人物面對問題的回應沒有更多線索,導致我也解讀不到他們的掙扎在哪裡;又可能是為了搭配角色版型,表演方式的選擇也偏向風格化(這可能就是台詞鬼打牆的原因或者結果),所以就算兩者加乘,也沒有幫助我區分出所有隱情對人物而言的身心影響程度,好笑就忽然搞笑到底、生氣就一定氣到怒吼、苦惱就所有人不發一語,每件事情都一樣嚴重,每件事情都想要一口氣打擊所有角色到谷底,但卻未見任何一個人物的目標或欲望「真的」被影響,直至戲尾,什麼也沒有改變,沒有毀滅,更沒有振作,只迴盪著「我家很糟」的無奈。

幾位演員在各方能力上是不容置喙,又歌又舞,又得在技術限制下無法變化的燈光中自行跳進跳出,一下跟旁邊的人物對話、一下以角色跟觀眾對話、一下又跳脫角色在後設的後設之中搞笑,執行度非常高,切換也乾淨俐落,但整體來講,就會是看到演員的能力,而不是看到角色,更不是看到故事了。

另外,在劇本編寫主幹上,直銷似乎代表惡,所以弟弟夢想的偏鄉教育則代表某種比較好的價值,但我也認為這樣的比喻卻不甚精準且略有牽強。劇末四人困在大家都有各自的苦衷所以大家都真的沒錢了的真相困境,弟弟卻得到通知喜獲偏鄉教育的補助,這兩個對照物,也陷入某種社會價值的表象理解。

最後,如果我沒有理解錯誤,劇中也暗暗想呈現某種至親卻不理解彼此的現代冷漠,與一個外人卻反而會觀察到別人家庭的真相(媽媽的疾病、兄弟的個性缺陷),但這個,也是蜻蜓點水而已。

在整齣戲極度高昂的能量往來中,我只想著:這一家三口加上一個外人,今天大概度過這輩子情緒密度最高的一天了吧。

其它意見:在節目單上沒看到燈光設計,猜想是預算或者想儘量從簡,所以由導演自行擔任或者直接用場地原配,不過依著本劇目前的編排,燈光應是至關重要的,雖然觀眾可以自行腦補,也可以不要在乎這麼多,但既然分類上有心定義為歌舞劇,那麼也許應該再想想燈光可能提供的加分效果。

停格的手法雖然好用,但有幾個橋段讓人分不清楚ab角色是正在「非常認真的聽c講話以至於看起來沒在動」,還是又停格了,導致在吸收劇情的時候會很混淆,哪些是其他角色正在得知的,哪些是觀眾才能知道的?一方面也就影響演員能琢磨的情緒細節。這樣的狀況一部分可歸因于燈光沒有變化所以不好辨識。建議也許就安排清楚的規則,例如,沒有要定格的時候真的就要一直碎動?或者其他什麼吧。

演出場地:索引文創

陳小藍

2015/09/04 20:00

點閱率:309

1110.50

這戲在香港演出時,將一間比照真實的劏房至於舞台中央,約莫一坪半的空間有一家四口生活著,觀眾,則是圍繞在周圍觀看。到了台灣,創作團隊將長條型演出場地分為前中後三段,讓觀眾一步步隨著指引漸漸深入,最後看到的那間劏房,從立體,變成了平面的。舞台頂上的攝影機,俯照著平面的劏房圖景,演員們躺著呈現家庭生活,躺著演坐著、躺著演爬樓梯,我們就透過即時投影看著演員每一個動作的艱辛,如同這一家每一步的艱辛。而後配著西西弗斯之歌,家中的妹妹游到了地板上、天花板旁,然後從平面的劏房中起身,如同脫身出來向內望著她的生活,形成了另一個意思,這個畫面,也給我立體版本的劏房所不能達到的景象與衝擊。

戲中不管是企圖讓觀眾參與、與觀眾對話、或是立起第四面牆,在擬真或者誇張諷喻中,都可以看得出演員群豐富的表演經歷,處變不驚且很是專注。(這類參與型的演出形式,最忌諱演員自己尷尬,或是眼神飄忽不定,可是不管我們多麼害羞多麼沈默,今日的演員們還是可以毫不尷尬地繼續接下去,並且持續找到方式和觀眾直接對話,沒有在埋怨我們或者自行放棄的)

我是很喜歡這個戲的。不過由於一切幾乎忠實,所以我有點分不清楚,是這個戲吸引我,還是這些事實吸引我。

在一個演出中,我們接獲多少的新資訊、得到多少新體悟,確實時常會影響我們對一齣戲的觀感。我不禁在想,如果題材換成了某個台灣的議題,一樣以類似的呈現形式跟手法來做,是否會得到一樣多的關注跟理解意願?

想到此,我便覺得其餘的一切難至臧否,都要每個人進場各自體會了。

另一方面,不確定是否因為藝穗節的時間限制,感覺今日的戲稍難談深,僅是先列出許多好理解的客觀統計資訊與重點式的場景,比較像是針對台灣觀眾所設計的「楔子版」演出,入門專用。例如其中一個綜藝節目的場景,僅微微以象徵的方式來點到香港房地產或媒體現象等,私想,若在劇本上,能參入更多關於這些現況的「生成原因」的線索,也許就可以更將「發聲」這個訴求的效應更加擴展開來。

其它意見:開頭幾個段落,節奏稍急,有點還來不及進入狀況或找到什麼態度來吸收當下的狀況,就被推著進到下一個事件中了。

語至此,想起演出的前段,我碰巧和其他三位觀眾擠到了同一間小房中,因為演員指示:請躺下。我們四人(笨拙又有點興奮地)嘗試同時平躺在那個小房裡,每個人都得側身才躺得下去(也就是有人的鼻子頂著另一個人的背,有人的眼睛聽著另一人的後腦勺),那種親密,給人一種現實感。但還來不及多想一些,就被火警勒令離開了。

大概是因為台灣觀眾很有禮貌,總是會懷疑「這真的能碰嗎?」、「是真的叫我移動還是只是台詞?」,所以可能需要再多一些反應時間吧。

最後的開放談話非常有收獲。

同時也強烈建議後面幾場的觀眾,不用害怕,就把握時機放膽做你想嘗試或體會的動作,隨意應答所有的問題吧。

演出場地:莎妹 自己的排練場

陳小藍

2015/09/02 20:00

點閱率:439

11110.5

來舉個例:獨自坐在咖啡廳裡最偏僻的角落,只想暫時不要理誰,反正看起來這店裡的誰也不覺得自己和你相關,一間咖啡廳頓時變成了許多隔間。忽然,從頭頂上傳來某首樂曲,也許是一段薩克斯風什麼的,或者只是電流流過喇叭那種不成樂的嗞嗞聲,它們持續著、持續著、持續著,聽著這些聲響,再抬頭就會發現,此刻我們已經無法否認咖啡廳裡的所有人就正身處在同一個空間的事實。若是那首樂曲正好是初戀場景的主題曲,那麼我們更是立馬又飛越到了從前的時刻。

聲音,扎實地具有縮放所有空間和凌駕時間的能力。

《別讓我失去愛的能力》由Ovidius《變形記》中幾則耳熟能詳的故事組成:獲賜點物成金卻把女兒變成金像的麥德斯、幾乎要從地獄救出亡妻卻忍不住回頭而至失去的奧菲斯...等,一段接著一段,關於人的索求與欲望、關於懷疑或者信仰,無論這些故事在涵義上是否真的有一以串之的軸心,我卻都感覺到有一隻手,輕巧並仔細地牽著我踏過每個故事的景象;劇中所有的聲響,就聚集成了那隻手。

最後一個故事中,一對牽絆深厚的夫妻許下同一天死去的願望,他們在自家門前,望著對方的身體開始長出葉子,在漸漸變成樹木的同時,他們伸出手來,擁抱著彼此,互道永別。此時舞台上的燈光漸暗,音樂反而漸漸強大,相擁的兩位演員融在音樂裡放射著濃烈的情緒,一個瞬間,音樂戛然而止,整個空間迴盪著無聲,然後,從角落的CD播放器,再幽幽傳出同樣的曲子,微弱的燈光中我們可以看見兩位演員/那兩棵樹依舊環抱著彼此,靜靜地佇立在舞台中間。我剛剛非常確信自己就站在這棵樹的面前,此刻我卻已經身在非常遙遠的地方,就像在看一幅時空已經很遙遠的畫了。一切的安排如同這樣,流轉地非常細緻,使人心思放鬆地入勝遨遊。

回到整個戲來,經過一個個悲傷結尾的故事,最後這個故事終於露出一點Happy Ending的樣子,而化作樹木長相廝守的老夫妻,當然也不會獨享Happy Ending。在戲的結構上,劇組讓這最後一個故事的結尾,圓滿了第一個故事的麥德斯,讓他在樹下許的願實現,再見到他的女兒。此時,舞台背牆上那個一開場就被寫下的提問:「如果神真的存在,你會許什麼願?」,也才有一個美麗的答案被寫上。

沈穩的微笑與堅定的眼神,可以用來形容今晚的一切-當然不是說演員們在演出中只是一直對著我笑,或者是盯著我之類的(那樣的話就變得有點驚悚)-這戲不單只靠著暴烈和溫柔兼具的音與樂牽引情緒,演員穩實的呼吸與默契,更完整了整個呈現的氣質。

看著缺口被補上的結局,就看見做戲的人何等寬容,而這已經是我很久沒有在小劇場裡看見的景象了。我猜想,劇名,就是編導曾歆雁深深溫柔的企盼與祈禱,為他愛的所有陌生的人。

其它意見:一些技術性:
1.演出還沒開始前,兩位演員探頭偷窺的確有破冰的效果。(如果當天的觀眾都是結冰型的話)
2.麥先生的麥克風有點暴,演講的時候就開始B了的感覺。
3.看戲過程很舒適,所以場上的破銅爛鐵究竟都是些什麼,也不是很令人在意 (畢竟可能只是聲音考量)。不過如果要仔細想,高腳杯跟實驗杯雖然都是透明,但形象還是有差距;水槽跟金色鐵桶,雖然都有發揮功用,但又好像有點不搭調。會讓人稍稍分心去「想太多」。物件被遮蔽或者裸露(是說物件啦物件)的選擇,也許可以再玩玩看?但如果真的不需要眼睛,那也許就說得通了。

演出場地:穆勒藝文

陳小藍

2015/09/02 14:30

點閱率:328

11000

看戲過程巧遇現場觀眾情緒崩潰的插曲,使人思及此戲內有隱情的可能。不過我會將戲從ab兩個平行的角度來起始討論,我想問演出團隊:這齣戲對你們而言,只是療傷,或是你們明白它會是一場有陌生客在場的登台表演?

a.如果這齣戲對編導來說,只是對逝去戀情的告白,那麼我願意自行消去自己今日坐在觀眾席的意義,並真心期望至少創作者有透過這齣戲得到紓解(但其他觀眾願不願意,我並不知道)。然後因為告解已完成,所以天外救星這個團往後再也不會有演出了,那麼,今天這個演出也許就沒有什麼被談論的必要,它是一次性的。這樣的話,更沒有什麼改進可言,下面的角度就可以完全不用看。

b.如果編導有意識到這一切並非只是療癒,未來還希望這個團隊繼續製作演出,那麼就有很多選擇要重新思考。如果要我選,我並不覺得它只該是個療癒。身為編導,把演員推上場,責任就不能脫手了,當然沒有別人替你哭替你氣憤(可能還要替你承擔演得爛的評語),只是為了為你爭取解脫的這種道理。

上述ab難道不能並存?我認為有b的同時絕對可以有a,但只想著a的同時,b就永遠離你遠去。

再來,戲中一直在討論真實與幻象,但整體的空間與燈光運用卻沒有跟上腳步,造成觀賞時的混沌;不仔細的妝容也讓台詞失去說服力;走位稀少導致觀眾除了集中在聆聽劇本之外,沒有別的事情可做,但劇本卻又夾雜了許多太過日常的台詞。雖然劇名是「日常」,但將真正的細瑣放到舞台上,是會令觀眾一點頭緒也抓不到的(因為那是很個人化的經驗)。

總之,也許團隊應該先想想a與b你們是要走向哪裡,如此,你們就可以很明白地發現問題所在。

其它意見:1.飾演老劉的演員是其中最自在也最穩健的一位,但二十歲的皮膚、四十歲的臉妝、六十歲的行進速度使人時而抽離且尷尬。一位真正的老人會告訴你他不用是那個樣子的,另外是,也許你根本不用老妝,只要那副眼鏡的穿脫就夠了。
2.如果僅一人上老妝是為了區分虛實,那麼就僅能留下這個變數,才會好理解。但目前同時在台詞也有時空的混雜,兩相抵觸,就難發揮預期的效用。要取捨。
3.實在沒必要提到同性戀。
4.也許不用北京腔(除非這戲還有暗示政治議題)。
5.如果有可能,再仔細考慮一下劇本的編排吧。還是要取捨。
6.黑色垃圾袋登場那場最好看。

演出場地:穆勒藝文

陳小藍

2015/08/31 14:30

點閱率:341

110.500

也許有個機會能好好看看《完好如初的星期二》這個劇本?

A House,白牆、暖黃色的燈、大片的落地玻璃窗,配上雅致的桌椅擺設,若是想在某個午後偷點閒,這個約莫可容納30個座位的空間,確實是一個好選擇。不過,若是要將它作為「演出空間」來看待,那麼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使用「咖啡廳」作為「演出空間」至今似乎已經是非常令人習慣的事情,有一點文青感、一點優越感,外加都市中凝結的優雅,總不可能是扣分的吧?不過如果這是我們可以繼續經營下去的路途之一,也許該開始試著讓眼睛脫離「咖啡廳」這三個字東西的表象,而能去用到每個場地骨子裡的氣味,也不往藝穗節費心網羅了如此多樣的場地們。

先來到戲上頭,演員黃睦容與劉姮妤,從開場就是情緒高亢又短促、來往語句不搭軋的對話,使人從起始就感到強烈的詭異。那種詭異感,起先是令人期待的,尤其劉對年齡相仿的黃睦容喊著:「我可是你媽耶!」,那一刻我腦海瞬間閃過《遊戲邊緣》,一邊眼看著場上的安排都有怪異,想著《完》劇也許又是一齣血色童話般的扮演遊戲,讓人有點興奮。只是,隨著不知是導演安排或是演員發想的道具創意使用法(手機不當手機、吹風機不當吹風機),加上不斷更換的角色關係還有場景,我的腦中開始被快速又雜亂的符號佔領,雖然很想努力閱讀一切,卻不得其門而入。

兩個角色有時是母女、有時像情侶,有時又像是彼此的分身,這種設定原可以很有趣,但今日的呈現稍嫌茫亂,讓人跟不上。私自也覺得劇中的含蓄造成可惜,台詞中明明就企圖談到同志,卻小心翼翼的很,讓人看得有點憋,如果愛都沒有明白,觀眾在當下就很難強烈同感到爾後呈現的壓抑跟無奈!假設真有意圖要談到同志(或者其他),也許可以再想想如何安排,取代用怨懟跟哀傷把已經進場來的觀眾罵得一起沮喪。因為那樣,真的也令人有點無力。

戲仍舊有可供反芻的小趣味,接近尾聲,黃睦容將場上能夠拿得到的物件,一個個塞進劉姮妤的衣服中,讓她看起來像是妖怪,以佝僂之姿展現在觀眾面前。而後,劉又一把抓下黃留下的泳帽和蛙鏡,塞進自己的身體,像是努力挽留著某種失去那樣。這個動作,很簡單,意義卻至少可以延展開來。

回到頭,若是戲的氣質能在該場地中,找到連結的方式,就又能幫助創作者多表達一些,但如果我們只是把「咖啡廳」,理解成「有美美的桌子跟椅子」,可以拿來蓋出我已經寫好的劇中場景,那麼就可惜了每個咖啡廳各自不同的個性。也使一齣戲,開始和它的所處之地產生尷尬的排斥感,實際距離近了,離達成對話卻遠了。

其它意見:可能是坐在第一排地板的關係?總感覺整個舞台跟觀眾的距離有點近,特定戲劇動作也特別在很靠近觀眾的位置呈現,其實近得有點讓人抓不著意思。其實舞台空間沒有想像中的小,也許演員區位的安排還可多嘗試一些,也同時讓幻燈機在後牆上營造出的光景,更充分地能發揮作用?

另外再提供一個怪奇一點的意見,如果演出之後能開放廁所讓觀眾使用,除了「1.可以上廁所很舒服」之外,又可以「2.讓觀眾進到那個作為後台的秘密基地」,裡面,也許才是使人可以更跨進去一步的契機,裡面就是一切過程的痕跡吧。

演出場地:A Hou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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