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以莎士比亞劇作《奧賽羅》為基礎,獨角戲的演出形式,表演者以第一人稱的奧賽羅現身;講述、宣告、表白、控訴、張狂、叛背、悔恨、示弱、召喚、辯駁等,關於奧賽羅的經歷與內在聲音,那些(創作者認為的/著眼的)高峰生命時刻。全程主要由表演者朱正明一人擔綱演出,時而穿插現場樂隊演奏與一些經過安排的意外事件,由一名將臉面塗為全黑身著白色西裝在旁觀看聆聽一切的,分身,或是監視者,或是冷眼旁觀的神/主,或是導演,或是走 Que 的人,或是奧賽羅本尊,控制或號召帶動(由柯德峰演出)。
序幕由表演者朱正明與柯德峰的登場更換裝束揭開:柯德峰的身體高瘦不至嶙峋,灰白的長捲髮披散肩膀像老嬉皮,穿上白色的上衣與西裝褲,背對著觀眾將臉面塗抹盡黑;朱正明有著典型的亞洲勞工體格,濁黑的膚色與壯碩的胸背,肩膀偏窄體脂肪偏高,大的肚腩與相對細的雙腿,油膩的黑髮鬍渣與臉上的紋路看來經過許多曝曬風沙塵灰雨水,他脫下全身衣物內褲至全裸,皮膚上的色差讓你知道他常穿哪些衣服做哪些事情。這樣的兩具軀體和他們的樣貌,看得見那些不再盛年的無法紓洩的經年累月的等待著什麼但無從運行的生活種種。當他們一語不發安靜的待在原地,彷彿即是《【他說你今天很美】---看見奧賽羅》一個寓意暗湧的靜態景觀。當他們開口了,移動了,一字接著一字,一句接著一句地開始說話了,「故事」也就開始了。陳述,說故事,就(依然)成為這個演出再明顯不過的主要行動。作為看故事聽故事的人,我看見圍著我們的白色布幔隨微風擺動、我看見一些布幔間的進出場穿幫、我看見表演者的口水噴出、頭髮因為汗濕一條一條黏在額頰上、我看見汗水的流動和痕跡在身體之間、我看見身體的重心轉移,我看著因為腳步移動而產生的地面上的布的漣漪、我看見飛機從天上飛過;我聽見很多聲音,像是:在一旁大聲地無法忽略的水塔馬達聲、現場的樂隊演奏有的時候近有的時候遠、被允許拍照的觀眾在拍照時的相機喀擦音效、作為暗示暴風或浪潮的抽風機轟轟轟隆聲、遠方的路上有救護車或垃圾車經過,我聽見台詞,一句又一句的,台詞,書寫或改寫或截取自文本《奧賽羅》的台詞。
獨角戲表演的語言狀態/內容,時而說書,時而當局者,時而局外人,時而內在燈火闌珊處,時而天下我獨醒,衝突矛盾和解,時不時想一頭撞死戲劇張力之頑強,是常態也是必須,其精采之處也出自於此。在裸身表演加上高濃度語言的表演之下我們能夠更清楚地看見這些事情。主飾奧賽羅的裸身表演者朱正明,在情緒情感肉體能量都已完全無所保留的全然之下,讓我更期望看見語言(台詞)同樣地全然釋放。或者說我更期待聽見真實的出自我們的身體的話語而不是具翻譯感或 so called 詩意的台詞文字,作為眼前人物的語言,那些菸嗓和咬不緊的尾音,混淆的ㄓㄗ和ㄢㄣㄥ,與皺黑的懶毛下體身上的繭與傷痕和肢體慣性一樣重要可看無可替代,不應該被那樣的台詞文字給束縛馴服。
「今晚的演出,將會有三次暗燈。」
整個演出有著好品味,剛好的時間長度,用在刀口上的氣力與暴力,意念與行動並行的演出呈現。剛入夜的演出時分,驟雨停止之後的城市人聲車聲跟著還未散盡的濕意與積水隱隱浮動著,空場的屋頂地幅與天空寬闊,幾乎一點風都沒有。
其它意見:在完全無有庇護的裸體狀態下,身體的種種在劇場時空中的檢視會極度放大,身體什麼時候不確定了空掉了不誠實了都會清清楚楚。很多時候觀看一些裸體的演出更能夠感受到演出者的偽善和不誠實,裸體只是他美麗的高帽和手段。(這是一個分享,無關此演出或最近的輿論事件)
演出場地:空場Polymer四樓 - 室內或露臺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