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感覺很舒服的演出,雖然一開始讓觀眾面對尚未落下的夕陽實在非常不舒服,也雖然觀點並不新。空間在天台,舞台上是一大片的藍白塑膠布。三個女人分別坐在塑膠椅上作自己的事,許久三人便離開,之後一名裸身壯漢一邊撕著日曆,一邊緩緩橫越舞台,接著走上側邊的平台凝視台下。接著一女人再度進場,她這次穿著鮮紅色的洋裝,不斷唱著〈我家門前有小河〉,另外兩名也換一樣的洋裝,將地上超大的藍白塑膠布捲起,地上鋪滿的垃圾便映入觀眾眼前,女人們開始將地上的垃圾拿起做各種行為。將殺蟲劑當香水噴,用假髮擦拭身體,鑽輪胎滾來滾去,用保潔膜包覆自己的頭,用黃色水管自慰,或是打開一瓶在垃圾堆中礦泉水來喝,然後走去一塊綠地大便。接著她們將一個保力龍箱子打開,把一個塑膠嬰兒,放在箱子裡用塑膠刷子刷他身體、插滿滿的吸管,像是插入海龜的身體一樣。
接著女子們很快地將垃圾塞在網子底下,然後離開現場,再出來時她們每人分別拿著鐵鍊發出噪音,鐵管敲打以及輪鋸機鋸木頭,依序發出各種噪音。而這時站在平台上的男人開始不斷唱著那魯灣,女人們停下來,她們將磚頭疊在平台前,一女人站在男人前方開始不斷甩他巴掌,男人繼續唱著。女人將自己的紅色洋裝脫下,套在男人脖子上成為一環紅圈,而她則裸身離開,另外兩名也將紅衣脫下甩地離開。男人走下平台繼續唱著,走至已經空了的舞台上,背對觀眾,面對著早已日落的夜晚街景,又像是微微滲著血的天空繼續唱著。而三個女人換了最初的衣服,與男人一起面對夜景,空氣中響起了蘇芮的「一樣的夜晚」。
以上的行動對照劇名《污染》,可以大概明白創作者的意圖。這污染有一種侵佔的意味,既是人類對自然環境的侵佔,也是外來者對在地者的侵佔。
表演者們雖然都年紀輕輕,但是在身體的使用上,卻相當自信不扭捏,每個行動所連結當下的眼神都是非常專注的。雖然在一些現場意外的處理有些踉蹌,例如兩個女人將塑膠布捲起,卻因為天台的大風影響了原本的身體節奏,即便如此卻也瑕不掩瑜。
而編導在處理場面調度上也相當溫柔且大膽,有一種棉裡藏針,表面順服,實則不屈服的感覺。就拿有一段來說,一個女人帶著輪鋸機,她走向觀眾前面展示一個紙板,上面寫著「藝穗節關心鋁鐵產火花建議改木頭」。這時突然就將觀眾把劇場時空瞬間帶回藝穗節場地,並且思考創作者原本要做的以輪鋸機鋸鐵管的聲響效果,以及因主辦方下指導棋而被迫放棄的來龍去脈。那精神狀態也像是後來男人唱著歌被甩巴掌,卻沒有停止歌唱一樣。
而我個人在思考的地方則是編導在性別上的處理,雖然演出內容上都是在給人們對於環境保護的省思,但就上面的行動來看,其實觀眾也可以解讀為「就是女人對土地環境造成的污染而繼續快樂荒誕地生活著,男人則受到女人的壓迫,卻依舊不屈不撓沈默地歌唱著土地關懷」。如果表演者皆為同一性別,這個問題比較不會突顯,卻也因有了不同性別以及不同態度的行事,很難免地會朝向這個方向。倒不是說不能如此,因為創作者的確是可以對女權提出自己的看法,只是會想問的是,編導是經過思考而如此選擇,還是那是不自覺的潛意識?而這結果就會差非常多了。
不過,看完演出之後,能與已落日的天空共同相處,好好看看因為天天面對各式螢幕而很久不見的天空,是一個非常棒的享受。
演出場地:臺北國際藝術村_頂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