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出以主角的獨角演出開始,也以獨角結束,描述愛人死去(而原因並不開放為觀眾所知),主角在封閉的空間中,與自己萬般對話掙扎。
首先,我並不確知劇團演出的故事來源為何,虛構與真實的比例又是多少。所以,若此故事為成員的真實故事,那麼在此先對於團隊願意把如此私密的經驗搬到舞台上的勇氣表示讚賞,身為創作者應該都明白將私人經驗轉化為作品所需經歷的艱難,我也在此表示同理。接下來,請容我比較嚴肅地挑出演出中幾個較為重要、會影響觀眾閱讀,並且也是創作者需要再去深究的問題:
1.敘事方法的核心
以死去的愛人為題,做一齣獨角戲,在技術上來說是困難的。
如果有經歷過的人就明白,「失去」的疼痛往往在於曾有過的那些溫暖,悄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一點聲音也沒有,你不只用雙手抓不住、留不住,甚至想用言語辯駁,讓自己好過一些的機會也沒有。然而,團隊選定用獨角戲來呈現,並且使用「大量的語言」,必然會與一個人經歷了「失去」之後的悵然無語,形成突兀。並不是說每個人經歷失去之後都會以沈默作為反應,不過,在巨大的失去之下,人體的確是需要消化巨量的資訊,於是大量的言語表達,通常不會是首選。所以,假使團隊已選定使用「語言」作為演出主要的工具,在表演上就更必須去精究,怎麼樣的狀況下,才會出現大量的語言表達;這樣一個個性的主角,在愛人死去之後,是由於什麼緣故,會說出這些話?是嘲諷自己?是真的失去理智地自言自語?是後設地跳出跟觀眾對話?或是什麼?
並不是說表演有什麼絕對的標準,而是,上述在表演上的設定,將會影響到觀眾能夠共感、接收的程度。
目前的文本用字,聆聽起來像是日記體,但表演上卻選擇虛構出一個對象,與之對話,但該虛構對象也並不具體,甚至有些隨意,隨意地出現或消失在任何方位。另外也因為觀眾始終被隔離在第四面牆之外,整體在表達方式的選擇沒有融為一個整體,也影響了觀眾解讀的可能。
如果不以上述相對真實的人物脈絡去思考,那麼也有另一條路:將整篇語言與表演,設定為主角的瘋狂奇想。不過假使是這樣,那麼燈光與音樂的設計,就得換一個邏輯了。(舉例來說,與男友娃娃跳舞、燈光藍紫閃爍的那一個段落,便是最符合奇想的樣貌,關看起來也最舒適的段落之一。)
2.結構分配
但看完整個戲,會明白團隊在編排劇情時,有意製造驚喜,而驚喜的確是成功。身為觀眾的我,心情的確被帶著歷經了三溫暖變化,很是有趣。不過這精心編排,卻在演出最後的三分之一左右才出現。哏實在埋得有點太久了,這個太久,不太是主觀的久,而是以前面的鋪陳的作用力來看。有些作品會在前面花上很多時間來鋪陳,然後到最後猛然一擊,大翻盤;不過本日的演出不太像這樣,比較有種斷裂成兩部演出的感覺。上半部是呢喃的哀傷劇情片,下半部忽然變成推理懸疑片。以觀眾的角度來回憶觀賞時的心情,的確會覺得下半段很有意思,但是同時也就遺忘上半段了;這就是上半段的鋪陳作用力偏低,既然偏低,也許就可以考慮縮短一些,讓觀眾早點進入主題,一起偵探,或者,保留想要的鋪陳長度,但是書寫/挑選的文本段落,就需要更精準的抉擇,需要盡量與後半段相關的線索,才會更有意思。
3.定名
既然劇名叫做《我的口袋有你的味道》,也許有些觀眾會跟我一樣,也在期待著某個味道出現。但劇中唯一一次出現味道,也是在後半段,主角拿出男友的香水,噴到衣物上,噴到自己身上;那個時候我坐在觀眾席第一排,很用力地想要聞到那個主角忘不掉的記憶的香味,但卻沒有。後來飄來一陣酒精味偏重,很中性的味道,雖然聞到了,卻沒有感情。
味道是牽引人記憶的利器之一,既然劇名定為此,在香味的挑選上若能再斟酌一下,死去的林是個什麼個性的人?會用什麼味道的香水?也許是會帶起更多觀眾的感受的。
其它意見:4.有一個重要的細節
男友的娃娃對主角來說,真的代表男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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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一個自己從前做過的表演練習:
參與的演員們被要求一人領取一顆水球,顏色不一,大小可自己灌水調整。領取水球後,各自在教室中找到舒適的角落,安靜待著十分鐘,不准和別人交談。在十分鐘內,把水球想像成一位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可以是還在但很久未相遇的,也可以是不在了、來不及說再見的,都可以。此時觀察學員,有些人會開始撫摸氣球,感覺他的觸感,想像它的顏色代表什麼......
十分鐘過後,演員會被一個一個叫出教室,把他們帶離教室的是一位探問員,會簡單探問演員與這個對象(氣球)的回憶,有快樂、有悲傷、有憤怒。然後這個探問員,會趁著演員不注意,用針把氣球刺破,然後離開。在那之後,每個演員盯著滿地的水,還有破掉的氣球,各式各樣的反應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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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說的是,比起氣球,娃娃還有臉龐、頭髮,手和腳,如果那隻娃娃是男友送的最後一份禮物,甚至,他就是男友的分身,那麼在「對手戲」的部分,也許就有更多細節可以琢磨了。
演出場地:大可樂 Duck La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