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為漫遊少女四個字與粉色海報而來,殊不知是傷痕累累的漫遊,是台北街頭中靈魂的無所依歸。
舞台簡潔俐落,在有限的空間中導演玩出了很多花樣,許多手法輪番而出,無論是燈光的運用,物件的移動與推倒,運用麥克風來製造聲音的層次,肢體展演與宛如儀式的某些走位,都是導演試圖讓這七十分鐘的演出能夠豐富而有層次所作的努力。
但這戲最大的問題或許仍是沒有層次而略顯蒼白,無論是節奏、能量、議題、語言與情緒上面都沒有變化,在某些時刻那個畫面與演員誠懇的控訴是令我動容的,甚至瞬間我眼眶是打溼的,但當這些類似的許多片刻集結成七十分鐘時,沒有任何變奏,情感沒有越挖越深,場上的能量沒有起伏與流動,像是一個魚缸,而非河流。好的表演可以勾起情緒的波動,用感性去引發理性的思考,更高竿的是用理性的辯證去激發觀眾感性的激情。但,這齣戲都沒有,平靜無波,維持穩定的哀愁,有零星的亮點,但沒構成星辰。
會沒有流動與起伏的原因我來胡亂分析一下。本劇利用三個女角大量的獨白講述自己的故事,文字還滿不錯的,但比較像是散文,明明是自述卻有某種客觀的距離,三個女角所使用的語言如出一轍,顯然那個語言還是屬於編劇的,而非屬於角色的。而三個角色分屬台北女孩的三種不同樣貌,彼此卻沒有太多交集,僅僅輪番上陣,導致沒有衝突的戲。並不是說一定要角色有情節上的交集,但至少她們三個心靈可以用其他的方式來碰撞、對照、形成女孩浮世繪,她們不同世界與階層的人只要某一刻有某種彼此的同理或相知,那都會很令人動容,或許編導有安排吧,但通通化為魚飼料,被丟進了沒有流動的魚缸中被魚吃掉了。
講個我看太多劇場都看到的問題,就是直白地自述憂傷,沒有任何轉化、掩藏、遮蓋、欲語還休、自嘲、戲謔的成份,不是說不能直術,而是這些哀愁除非有特別到需要大書特書,不然許多都是已經被訴說過無數次的了,這時候觀點與姿態就格外重要,當你講這些有共通性的情感時,有沒有獨特的觀點,有沒有專屬的姿態。
耶!
但我得說,這齣戲有讓我感動,其中有些女性書寫真的很細膩,至少情感很真摯,留下滿地的傷心與心碎,簡稱傷心碎。
這齣戲有兩個魔幻時刻,必須要講一下。
這是兩面舞台,我可以看到坐在我對面的觀眾。有一位看戲大隊的觀眾朋友在觀眾席中從頭到尾都在寫筆記,不斷地抬頭看戲與低頭疾書,形成一個奇異的風景。當舞台上的人們講述的心碎與痛苦時而瀰漫充滿著憂鬱的氛圍時,就在幾步之遙卻有人在不停寫著筆記和做頸部保養,如此的魔幻寫實帶出了更大的隱喻,彷彿當傷心與故事化為了作品時,也不過是評論人拆解與分析的零件罷了。這是真正的疏離劇場,可能是布萊希特也沒想到過的妙招。
我當然看不到他在筆記本上寫了什麼東西那麼多,但,等文章刊登後我就知道了,啊哈哈哈哈哈!
另外一個彩蛋,就是在三個女角痛苦陳述的七十分鐘中發生了一個意外插曲,其中一名女角的衣服被一整面牆的景片勾到了,她去拉衣服時,整個景片就倒了下來。那名女角正對著我,那一瞬間她露出了驚嚇隨後笑了出來,只有笑場兩秒卻被我撞個正著,那一瞬間我忽然有種心中的重擔卸下的感覺,原來在這憂傷的場域裡面,角色還是會笑的,一切還是有盼望的,不是嗎?
這是一齣憂傷的戲,痛就痛在這些都是真實的人類故事景況。願瞎眼的得看見,傷口能痊癒,傷心得安慰。
其它意見:skr~skirt~~
演出場地:信誼好好生活廣場知新劇場